奥巴马新的刺激计划如果在国会通过得以实施，美联储势必维持宽松的货币政策。而美联储的货币扩张，从本质上看，就是将美国的负债通过美元贬值的形式转嫁给全球持有美元的主体，让世界埋单。因此，奥巴马政府的“刺激就业计划”对降低美国高失业率的作用是不确定的，但全球将因此付出代价则是确定无疑的
今年以来，美国经济疲弱，上半年GDP增长率只有0.7%，而失业率在9.1%的高位徘徊。面对这样的困境，奥巴马于9月9日向国会参众两院联席会议提出了总额高达4470亿美元的“刺激就业计划”。此前，外界已认定奥巴马将抛出新的刺激经济方案，以挽救其不断下滑的支持率，为2012年总统大选铺路，但“刺激就业计划”涉及的金额之大，远远超出了3000多亿美元的预测。
奥巴马的新计划能落实多少？其效果和影响又会如何？
美国经济持续复苏缺乏微观基础
经过布什和奥巴马两任政府大规模财政注资、美联储创历史低水平的利率以及两次量化宽松货币政策的刺激，美国经济在2009年下半年从严重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的泥潭中爬出，开始复苏。但是，2010年3%的快速复苏势头没能延续到2011年，今年第一季度美国的经济增长速度下跌至0.4%，第二季度也只增长了1%，失业率则始终维持在9%以上。对于美国经济可能陷入二次衰退的担忧，充斥于媒体。
如果我们仔细观察美国这次经济衰退和复苏的微观基础，不难发现：尽管有大规模财政开支和宽松货币政策的刺激，但因为缺乏微观实体经济的基础，美国经济复苏出现波动是必然的。首先，引起次贷危机并最终导致经济全面收缩的房地产市场至今处于低迷状态，房价在最近两个月还出现了负增长。这意味着导致美国家庭财富缩水的主要因素没有改变，消费也就不可能迅速恢复。其次，美国今年上半年仍有51家银行倒闭，这个数字只略低于2009年和2010年同期，说明金融体系的去杠杆化过程还没有结束，能使信贷大规模扩张的微观主体没有恢复元气。最后，大公司和大银行并不缺乏流动资金，但由于市场前景不明朗，投资意愿继续低迷。
这一切表明，美国实体经济乃至经济整体的修复需要时日。消费的扩张，需要家庭收入稳定增长并使预期发生变化，同时需要家庭资产价值修复后财富效应的刺激。而私人投资的增加，则需要企业盈利前景明朗，这又取决于企业新技术研发和新产品开发取得突破，以及市场需求重新高涨。这并非单纯的财政政策扩张和货币政策刺激就能奏效，还需要结构性政策对微观经济主体提供适宜的帮助。否则，大规模的资金注入，只会带来短期的金融资产价格上涨，直接刺激效应释放之后，经济又将再次进入调整期。这就是我们看到的美国和欧洲国家目前的经济状况。
新刺激计划的落实程度和效果难说
就奥巴马“刺激就业计划”的具体内容看，为中小企业提供减税优惠，为中低收入家庭减税，将有助于改善中小企业经营和低收入家庭消费，如果真能实施，对美国经济是有积极作用的。但美国政府债台高筑，如果继续减税而没有其他收入的增加，势必进一步扩大负债规模。当然，奥巴马政府可以通过削减军费开支和联邦政府的其他开支来压缩财政支出，或者通过对高收入阶层增税来开源，从而使赤字降下来。不过，美国共和党对于任何增税的提议都坚决反对，对于削减国防开支也不会支持，这就使人们对奥巴马新计划的可行性产生了怀疑。就目前看，美国民主党和共和党最终将达成妥协，奥巴马的减税方案可能获得通过，但他提出的对富裕阶层增税和减少政府开支的计划将无法落实，结果，美国的财政赤字和债务负担都将上升。
低效率的财政和货币刺激政策如果过了头，要付出的代价将是很大的。欧元区爆发主权债务危机，一定程度上就是因为不顾自身财政实力而大规模刺激经济。美国政府债务，虽然有美联储大规模购买美国政府债券作支撑，有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作支持，短期内尚不会发生违约，但美国两党在削减政府赤字上的严重分歧和在提高美国政府债务上限问题上的一波三折，已经导致主权信用级别被下调——这表明：美国并不具有债务危机的绝对免疫力，如果美国政府不顾一切地动用财政手段刺激经济，而经济不能如预期那样迅速恢复，债务的积累就会严重侵蚀其主权债务的信用，甚至损害美元作为国际货币的信用基础，爆发债务危机和美元危机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加。
美国财政赤字增加将让世界埋单
现代国家财政的不断赤字已经成为一种常态，很少有国家可用财政盈余来偿还以前的债务，一般都是发新债偿还旧债。但这并不意味着政府可以无限地扩大负债规模，政府必须维持理论上的偿债能力，将其负债水平控制在市场可接受的程度之内，即年度赤字增长占GDP的比重速度不能太快。美国政府的负债率已经达到了GDP的100%，如果继续增加，将不可能不损害美国经济和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因此，奥巴马继续不顾实际财力而以减税刺激经济，孕育的风险巨大。
财政赤字的积累，最终会使货币供应增加。这是因为，即使政府的财政赤字通过发债来弥补，初始的影响只是把企业和家庭的购买力转移给政府，不一定直接导致中央银行增发货币，但是持有国债的主体在需要资金时会将国债作抵押向银行贷款，而商业银行信贷的扩张，使货币供应增加。如果中央银行在二级市场上购买政府债券，甚至直接在一级市场上购买债券，那就更直接增加了基础货币的供应。奥巴马新的刺激计划如果在国会通过得以实施，美联储势必维持宽松的货币政策，因为它要保障美国政府的财政刺激计划有足够的资金来源，也要保障美国政府融资成本的低廉。而美联储的货币扩张，从本质上看，就是将美国的负债通过美元贬值的形式转嫁给全球持有美元的主体，让世界埋单。因此，奥巴马政府的“刺激就业计划”对降低美国高失业率的作用是不确定的，但全球将因此付出代价则是确定无疑的。
（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