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世经所召开学术会议,由世经所前所长、中国欧洲问题研究的权威专家伍贻康教授为全体科研人员做学术报告,主题为“英国脱欧的原因、现状以及欧盟一体化发展的前景”,由徐明棋研究员做专家点评,会议由赵蓓文副所长主持,权衡所长参加了会议。
会上,伍老师指出,英国脱欧不单单是英国自身的问题,也不光是欧洲的问题,同世界经济中的贸易、金融、经济增长、国际经济关系等都有密切联系。他认为,在英国脱欧及欧洲一体化问题的认识上,需要从历史的视角进行解读和把握,同时要避免陷入人云亦云的误区。
首先,他反对将英国脱欧看做逆全球化和孤立主义的表现。从历史渊源来看,英国脱欧既有偶然性也有一定的必然性。在世界经济近代史中,英国具有特殊的国家定位,即地理位置上是欧洲国家,但就其曾经“日不落帝国”的疆域和在政治、外交领域的地位而言,又不仅仅只是欧洲国家。英国一直倾向于做欧洲大陆国家的仲裁者,不愿卷入欧洲纷争,所以二战后,丘吉尔虽是欧洲合众国的倡议者,但英国却拒绝作为发起国参加欧洲共同体。英国后来选择加入欧盟,其实是一种搭便车行为。在看到欧洲一体化取得的经济增长及统一大市场前景后,英国决定申请加入欧盟,但两次被法国时任总统戴高乐否决,直到1973年才加入欧共体。英国加入欧盟的动机显然不同于德国和法国,后者是理想主义和利益的根本所在,而前者则是为了其金融贸易的发展而采取的务实主义决定。所以,英国在一体化深入的层面有所保留,并未参加欧元区和申根协定。
如今,英国选择脱欧,其本质也是一种务实主义的选择,而不是什么孤立主义或者逆全球化的表现。英国恰恰是觉得欧洲一体化束缚了英国的发展,才选择脱离欧盟,而脱欧则是为了更好地融入全球化,更好地实行自由主义。
其次,他指出目前很难评价脱欧最终对英国是否有利。英国经济与欧洲大陆高度相关,其对外贸易的一半左右是与欧盟进行的,比例甚至超过德国和法国。这也是英国选择“脱欧而不离欧”之脱欧方式的原因所在。其实,英国加入欧共体不久后就于1975年举行公投脱欧,只是当时公投支持留欧。80年代撒切尔夫人任英国首相后,就英国付出太多而得到较少的问题同欧盟进行谈判。卡梅隆提出脱欧公投其实也是出于同欧盟谈判并讨价还价的手段,只是他对形势估计错误,脱欧派的意外胜出造成卡梅隆下台。近年来经济的低迷也使得很多选民将脱欧公投作为一种发泄途径,这也成了英国脱欧的偶然性因素之一。这种情况下的脱欧对于英国而言到底是利大还是弊大,确实很难评价。英国内政也因脱欧遭遇不确定性。因为,英国内部,苏格兰和北爱尔兰不赞成脱欧,并声称将就是否离开英国进行全民公投。
正如欧盟委员会主席图斯克所言,英国脱欧对于双方而言是双输的,目前谈判的目的是将双方的损失降低到最低限度。不过脱欧谈判的主导权不在英国,况且同欧盟执行委员会谈判后,每个国家还要议会通过,甚至全民公投,全部通过后才可以完成脱欧。事实上,丹麦和英国的否定当时就造成了欧盟宪法的失败,所以即使一个小国否决,也会使得脱欧条约具有不确定性。
第三,他认为当前同欧盟的谈判进程对英国不利。包括两方面的不利因素,一是欧盟“先破后立”的谈判原则,二是谈判时间。脱欧意味着英国同欧盟和世界其他国家都要建立新的关系,因为作为欧盟成员国无法同其他国家签订贸易、投资协定。英国想同时进行,既在进行脱离谈判的同时确定新的关系。但欧盟提出要“先破后立”,即先谈判清楚如何脱离,之后再谈判建立新关系。那么,英国只能等到两年后才能同其他国家签署协定,这对英国经济而言显然极为不利。但欧盟也是为了防止脱欧连锁反应,目前来看,连锁反应并没有发生。
按照里斯本条约第50条,英国在2017年3月底已经正式启动脱欧程序,必须在2年内完成所有谈判,否则自动脱离欧盟。也就是说,英国面临的时间底线是2019年3月。但今年恰恰是欧洲的大选年,目前正在进行的法国大选要到5月份结束,其议会选举则要到6月结束,那么英国脱欧的谈判估计最早也要到6-7月份才能开始,而德国大选则在9月,所以真正谈判的时间可能也就一年半,此外还有意大利大选。
此外,谈判的焦点也具有相当难度。英国关注的是边界问题,但在英国现有300多万来自中东欧的移民,大多来自于波兰和罗马尼亚,同时英国也有120多万人在欧洲大陆就业,这些人如何安置,其待遇是按照成员国待遇还是移民待遇,涉及到工龄计算、退休福利等等细节问题。
第四,他分析了英国脱欧对欧盟一体化的影响。伍老师指出,对于欧盟一体化和欧元的评价中,美国和英国专家的否定意见居多,国内也有观点认为欧元和欧盟会失败。欧元尽管搞的太快,成员国太多,但在维持欧美经济竞争来说有必要,是马克的很好代替。但欧元财政一体化的不足及政治一体化跟不上等欧元缺陷明显。对于南北欧元的提法,伍老师认为缺乏可操作性。他认为,德国承担的义务与付出的代价没有跟上,欧洲缺乏公共产品。重债国家尤其希腊的债权不重组的话,永远是债务国,前景堪忧。除了南北差距外,欧盟在意识形态及发展水平来看是东西欧的关系。欧盟的战略估计判断过于乐观造成扩张太快,对经济不平衡、政治社会不平衡的消解,极其不利。
其实,欧洲一体化的初衷在于三个动机,即和平安全、留住美国、顶住苏联、压住德国四个方面。冷战结束后,好像前两个目标已不存在。但俄罗斯的强势、特朗普的退出、德国独大,这些目标其实仍然适用。从理论上来看,欧盟是伟大的试验,是有生命力、有活力的试验,挫折和失败其实是一笔财富。欧盟应该接受教训,变革转型,一体化广阔的前景还是存在的。
徐明棋研究员也就相关问题进行了评论。他认为伍老师作为欧洲问题研究的奠基者,对欧洲问题的认识有历史纵深感,而且具有坚实的理论基础。他还从疑欧主义和英国外交的机会主义两个角度对英国退欧问题进行了补充,并对欧洲一体化的前景、及英欧、英中的未来关系做了判断。他认为,欧盟和英国未来会达成自贸区协议,接下来英国会同美国签订自贸区协议,同中国的合作则可能在议事日程上位于上述两项议题之下。
最后,与会人员就欧元汇率同南北欧劳动生产率差异之间的关系、英国的投资吸引力是否在脱欧后进一步增强、英国脱欧后是否可能采取挪威模式、德国对英国脱欧的态度等问题进行了深入的研讨。世经所科研人员及学生共40余人参加了座谈。